雨砸在伞上。很吵。
灵堂里堆满白花。香的发腻。熏得人头晕。我妈躺在中间。小小的盒子。冰凉。硬的。
我站着。像根木头。眼泪早流干了。只剩下空。挖心掏肺的空。
高跟鞋踩地的声音。笃，笃，笃。敲在我骨头缝里。
沈曼华来了。
一身黑裙。剪裁贵得要命。衬得她像朵有毒的花。脸上挂着泪。假的。她眼圈都没红。香水味冲鼻。盖过了花香。呛人。
记者也围过来了。镜头黑洞洞的。瞄准我。等着看戏。
她站定。离我一步远。俯视我。嘴角绷着。一丝得意。藏不住。
“念念。”她开口。声音“悲痛”。拿捏得刚好。“知道你难过。”全是屁话。“为了苏家，”她顿了顿，“也为了你。”
她从旁边律师手里抽过两页纸。雪白。刺眼。哗啦一声抖开。差点扇到我脸上。
闪光灯疯了。咔！咔！咔！像抽我耳光。
“签了吧。”她声音硬了。不容商量。“二选一。”
她指甲涂得血红。点在第一份。“A。”她念，“放弃对你生母遗骸的一切主张。追索权？想都别想。”她冷笑一下，“签了。做我女儿。立马到账十亿。再加集团百分之五。”钱在她嘴里，像吐口痰。
手指挪开。点向第二份。“B？”她尾音拖长。满是嘲讽，“抱着**骨灰盒。滚蛋。净身出户。”她凑近一点。压低声音。毒蛇吐信，“苏家的一根毛，都别想碰！”
周围死寂。所有眼睛黏在我身上。烧得慌。那些目光。好奇的。怜悯的。幸灾乐祸的。像刀子。一片片凌迟我。
我盯着协议上冰冷的字。墨迹像血。十亿。我妈的骨灰。两个砝码。在天平两端摇晃。要把我撕开。
喉咙堵得死死的。透不过气。手指在抖。指甲狠狠掐进掌心。疼。这点疼算个屁。心口那块地方。早就被挖空了。灌满了冰渣子。
我妈。那个小小的盒子。她躺在那里。孤零零的。等我带她回家。可我没用。我**没用！
沈曼华在笑。我知道。不用看。她那点得意。从骨头缝里渗出来。她赢了。又一次。把我踩在烂泥里。
空气稀薄。快憋死我了。灵堂的白炽灯惨白惨白的。照得人发晕。我妈的照片在墙上。温柔地看我。好像在问，念念，怎么办？
我能怎么办？
手抖得更厉害了。几乎握不住笔。那支笔像烧红的烙铁。烫手。胃里翻江倒海。恶心得想吐。
“呃？”旁边一个秃顶的胖男人忍不住出声。脖子上金链子晃眼。“苏**？选啊？”他搓着手。等不及看戏。
沈曼华没催。她胜券在握。抱着手臂。欣赏我的狼狈。像猫玩耗子。她眼里的冰渣子。刮得我脸生疼。
绝望像冰冷的潮水。没顶而来。淹过头顶。肺要炸了。
就在这时。
耳垂猛地一刺！左边那只。我妈留下的旧珍珠耳钉。冰凉的小圆球。内侧突然狠狠扎了我一下！尖锐的疼。像被针扎。
我浑身一僵。
口袋深处。那个老掉牙的旧手机。我妈的旧手机。贴着大腿。突然开始震动！嗡——嗡——嗡——细微。固执。像垂死的心跳。
谁？
我手指僵硬地**口袋。冰凉的金属外壳。摸到屏幕。凭着感觉，拇指狠狠按亮。屏幕幽光刺破布料。微弱的光。只够我看清一条新信息的预览。躺在最顶上。
发信人：未知号码。
内容预览跳出来。字不多。像烧红的铁。烫进我眼底：
“念念，别信她！选10亿，签！妈妈留了后手，看耳钉。沈曼华是杀你爸的真凶！复仇开始，倒计时：90天。否则，我们母女黄泉再见。”
嗡——
脑子一片空白。像被雷劈中。
杀我爸的真凶？
沈曼华？
黄泉…再见？
血液瞬间冲上头顶。又在下一秒冻成冰碴子。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冷。刺骨的冷。从脊椎骨一路炸开。
我妈…她…她没走？这短信…是她？留的后手？
我爸…不是意外？
是…沈曼华？！
无数个碎片。我爸死前痛苦扭曲的脸。沈曼华那时“恰好”端来的汤药。医生含糊其辞的“突发急症”…这些年被刻意忽略的疑点，裹着血淋淋的答案，劈头盖脸砸下来！
恨意！
冰冷的、尖锐的、淬了毒的恨意！瞬间取代了所有绝望和麻木！像岩浆冲破冰壳！轰然爆发！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尖叫！
沈曼华似乎察觉到什么。她脸上的假慈悲淡了点。眉头蹙起一丝疑惑。锐利的目光扫向我插在口袋里的手。“念念？”她声音带着试探的钩子，“想清楚了？别磨蹭。大家等着呢。”
我猛地抬起头。
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。直直钉在她脸上。
沈曼华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。她大概没见过我这种眼神。像要活撕了她。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。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砖上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记者们敏锐得像鲨鱼。镜头立刻聚焦我的脸。捕捉这突变的气氛。
我没理他们。
伸手。一把抓起律师托盘上那支笔。金属笔身冰凉。沉甸甸的。像握住了一把刀。
笔尖狠狠戳在A选项签名栏的空白处。力透纸背。墨水晕开一小团黑。
唰！唰！唰！
名字签得飞快。龙飞凤舞。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最后一笔拉出长长的锋。像一把出鞘的刀。
“啪！”
我把笔重重拍回托盘。声音清脆。吓了那律师一跳。
沈曼华脸上的错愕只停留了一秒。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取代。她赢了！十亿！还有彻底甩掉我这个“麻烦”！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。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。她甚至没掩饰。朝旁边的律师使了个“搞定”的眼色。
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。记录下她“胜利”的瞬间。
我往前走了一步。很近。几乎贴上她昂贵的黑裙。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混合着百合的甜腻。
她下意识想退。但忍住了。下巴微抬。维持着她可笑的胜利者姿态。眼神带着施舍般的询问。
我凑近她耳边。很近。近到能看见她耳垂上那粒名贵钻石细微的闪光。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。
我的声音很低。压得死死的。像从冰窖里捞出来。一个字。一个字。带着淬骨的寒意。砸进她耳朵里：
“钱，我收了。”
沈曼华嘴角那点得意瞬间僵住。一丝困惑闪过。
我盯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。嘴角一点点扯开。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笑的弧度。冰冷。淬毒。像毒蛇亮出獠牙。
“戏，”我清晰地吐出下一个字，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冰渣，“该落幕了。”
最后三个字。咬得极重。像钉子。狠狠楔进她得意的面具里：
“沈、阿、姨。”
沈曼华脸上的血色“唰”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精心描画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。眼睛猛地瞪大。瞳孔深处。那点刚刚升起的得意，被猝不及防的惊疑和一丝…极细微的、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，狠狠击碎！
她涂着口红的嘴唇微张着。似乎想说什么。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：“呃…？”
我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。
说完。转身。动作干脆利落。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黑色裙摆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。
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。发出清晰、稳定、一声接一声的脆响。
哒。哒。哒。
像敲着丧钟。
直接穿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宾客。穿过那些还在疯狂闪烁、试图捕捉我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的镜头。穿过弥漫着虚假悲伤和廉价香水味的空气。走向灵堂敞开的、灌满风雨的大门。
身后。死一般的寂静被猛然打破。像烧开的油锅泼进了冷水！
“哗——！”
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哗然声浪猛地炸开！几乎要掀翻灵堂的屋顶！记者疯了似的往前挤。七嘴八舌的尖叫和提问像无数根针扎过来：
“苏**！请留步！”
“刚才那话什么意思？！”
“沈董！沈董您对此有何回应？！”
“苏**！解释一下！”
混乱的脚步声。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刺耳噪音。还有沈曼华那陡然拔高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和慌乱、试图压过这片混乱的呵斥：
“安静！都给我安静！保安！拦住他们！拦住她！”
我充耳不闻。
风卷着冰冷的雨丝。迎面扑来。打在我脸上。生疼。却无比清醒。
口袋深处。那个旧手机。又贴着大腿。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嗡——
短促。像一声冰冷的催促。
《沈曼华陈伯》by葬礼之后：亡母的猎杀名单 寒潭秋月小说全部章节目录 试读结束